回到桂林，一切景物纷涌而至。空气回归了我呼吸了十来年的清净潮湿，海浪的声音己是过往。突然被挡住的视线，无所不在的山峰，让人有被困于什么地方的感觉。这种不适感，如从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的大城市归来如出一辙。
“该不会是你父亲知道你与男人跑出去玩了吧。”我看着并不是十分开心的泉。
泉点点头。
“那么连之前在我家住也知道了？”
“大概没有。”
我在脑中设想即将降临于我头上的腥风血雨，泉在今后大概会被父母死死盯住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，泉将被子结成绳从窗口爬下，我们带上钱款离开这个城市。
到了小区门口，门卫说：“最近每天都有一个男人在你家门口等着，说是……”他看到身后的泉，止住了话头。
泉有些惊惶，我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神色：“他现在也在？”
门卫给予确认。
“你还是先去哪里吧。回家都好，接下来的我来处理”我对泉说。
泉站在原地。像是被我所不能看见的事物所控制。
“好吧，我回家。”
撇开一脸“好戏就要上演”模样的门卫，我脑中如同乱麻，事件A的开始与事件B的结尾，事件C与事件B的过程，系统化的思维荡然无存。我深吸一口气。走上楼梯。
不出所料，一个中年男子正坐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，听到脚步声，他抬起头，四周的空气顿时下沉，接下来很有可能是一顿拳打脚踢之后甩下一句“不许碰我女儿”扬长而去。
出乎意料，他开口道：“你好。”
“呃……你好。”我在揣度礼貌背后暗藏着杀机。
“我是泉的父亲。”
“嗯……你好。”
“看着我的眼睛。”语气突然强烈，不可抗拒的威严散发。
我抬起头，看向泉父亲的眼，那其实是无甚神气的眼，脸上己布满皱纹，无法确切的判断年龄，我将其作为将近五十岁的饱经风霜的男人看待。在对视的过程中，我想到泉的惊惶，与她父亲此刻有着共通之处。
“希望你明白，虽然你有能力自我生活，但泉还不行。你们之间的关系如果在某天破裂，那时候对你十分依靠的泉要怎么办？”
关系破裂？我从未将事情朝这个方向思考，在内心深处，我从未奢求过可以与泉永远在一起。但泉对我的依靠又有多少呢？她与我住在一起的理由未知，她对未来的打算也不明朗。如此一来，我对泉可谓是一无所知。不过是两个年轻人的家家酒，她的父亲是对的。
“她与怎么样的人交往，我并不甚关心，必竟这是她自己的人生，但是，我希望她在这一年中，能够安心的考上大学。为今后的人生做好准备。”
大学。我摇摇头，什么也没说。
“正常的交往，我不会阻止。”泉的父亲从我身旁走过。
我打开门，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。
“关系如果破裂，泉怎么办？”泉父亲的话在我耳边反复响起，泉与我在一起与她的高考成功与否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，她若能在我这获得内心的平静，对她的高考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。但她的父亲不可能跑来与我说：“泉在这里很好，拜托你好好照顾她。”没有哪个父母会对我这样的人这么说——在他们眼中，我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休学少年。失败的思考，我就此作罢，只等待可能出现的声响——手机的振动、某个人的敲门声。